
在悉尼参加了帕纳西导演的访谈会,居然是完全免费的,活动开始前看到帕纳西从后门走出来,很想上去和他说你正在表达一件当今世界迫切需要的事情,你太勇敢了,但总觉得在此刻语言很无力,也太轻薄,于是只是对他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电影本身也许会被苛责略微平板的人物叙事,一路顺流而下,硬生生的像是政治宣言的台词,但真正重要的是这不是一份作文答卷,不是一部政治宣言,而是一种当下难以遏制的生命和人性的声音。 影片开头被家庭开车撞死的狗,争论不休讨不到责任只说是一场意外的车里,只有小孩说可是你杀死了那只狗。暴力被修建好的权力机构体系道路和体系的施行人共同建构,如何能够被定义为“意外”?个体在巨大而蔓延暴力的权力体系结构性压迫下永远也推不倒那面墙,它的阴影总笼罩在人们身上。或许电影的语言很陈旧,可是在这个无法逃离的,没有阳光的地方,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上无数次发生,存在又被抹去的结构性压迫也是一件陈旧的事,它总在发生,它仍在发展,也许陈旧的叙述正是切合的。 或许尾声的复仇戏份大段大段的独白还不够尖锐,不够留下痕迹,观众好像总想要声势浩大的复仇,好讨一个清算的正义,但实际上只是不轻不重的巴掌,要一句泄了气的道歉,想要一片永远找不到的宁静。如此压抑,如此愤怒的整个追仇过程,最终只是泄气,个体的愤怒总是难以发声,难以落地。 而在影片的结尾男主又听到施暴者逼近的脚步声,没有画面而戛然而止。导演帕纳西谈到声音的运用,平静的语气谈起自己在狱中的经历,他们会被蒙上眼睛,推着走进长长的走廊去受刑,在那个长廊里只能听到脚步的回音,于是他将声音作为媒介,运用在了结尾。那些走过暴力的人们,无论时间物理意义上已经离那段经历如何远,也永远被它的阴影所追赶,所笼罩,永远听到挥之不去的、黑暗里的脚步声。 被问到监狱里的经历,帕纳西只是开玩笑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给了我拍电影的议题,谈起在如此压抑的语境下是如何平衡影片中的幽默场景的,他说他并没有“平衡”,而是原原本本地展现这件事情,在展现的时候,幽默是自然而然本身带有的。嗯,我也总觉得现实生活本身就总带有荒谬的幽默,也许也是一种心理应对机制—如果我们可以笑出来,或许会感觉没那么糟糕。 他也说,导演需要一种愿景(envision)一种需要(need),他拍摄的电影,包括这部都是一直来源于一种需要:他离开监狱后总在想着那些仍然还在墙那边的人们,他不断听到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要记录下来,你要拍电影。 我也总在想,究竟应该如何应对暴力和仇恨,太艰难了,故事里的人物被暴力压迫追寻了这么久,却也不忍心丢下施暴者的女儿,却也无法报仇。总是没有答案,也总是落在人性,就像帕纳西说他做的不是政治电影,而是人的电影。可爱善良又愚蠢的人性,我真希望善意、爱和勇气的力量可以大一些,再大一些,那样也许我们就终于能够在暴力之后找到答案。 p.s.帕纳西也提到拍摄的工具不重要,重要的是所要表达的内容。有时候想到这个也会觉得很难过,因为真的看到很多人说这部电影叙事人物节奏等等的问题,我就总觉得电影有时候真的是一件特权阶级的事情,要那种电影学院、艺术学院的精美漂亮的表现方式(就像是同届的情感价值),却不要真正本质的、粗糙的、有力量的东西。